房建社与“雷达站”

文／孙树基

三圣寺右侧的山膀上，有一处六十年代建造后又被遗弃的石屋，位于山岗上的小路旁，如弃儿一般，藏匿于杂草和树丛中。石屋是采用不太规则的方石和高标号水泥砌建，屋顶为水泥浇筑。一排六间，两边房间较大，中间四间略小，成凹字形。怀远县城人统称为雷达站。雷达站是房建社所盖。

雷达站何时所建？有何用途？建后又因何弃用？诸多谜团鲜有人解答。作为第一个接触此项工程并参与施工的知情者，在此也只能为大家解释部分疑团，因为参与施工的人员基本上都“走”了，而具体的用途因未全部装机使用，也无人知晓，只能做一猜测，姑且仍以雷达站之名来陈述。

谈到建站的时间，要推到五十五年前。年，是极左路线极度膨胀，濒临于爆炸的前期，我与幼时的玩伴、高中同学徐贻恒（已故）均因“家庭问题”的牵连，双双被驱逐于高等院校的大门之外，为讨生计，由劳动局介绍到房建社做临时工，有能力考入名校的高中毕业生，进入房建社后即刻得到重用，直接分配到工程股，值得庆幸的是，房建社是当时唯一负责房屋和工程建筑的国营单位。房建社的负责人于书记是一位可敬的老头，他鼓励我们好好干，有机会派我们到外地进修，有转正的可能，十八岁的我们，就这样兴高采烈地谋得了失学后的第一份工作。

工程股里只有一个工程师，姓蒋，高高的个子，白净的脸，戴一副眼镜，还真有些学者风度，他负责设计和绘图，我和徐贻恒负责估价、验收和监工。房建社除了工程股外还有木工组和建工队，木工组有十余人，建工队有三十多人。白天各自干完活后，晚上还要学习，我和徐贻恒分别到建工队和木工组担任记录。不久，五十多人的小单位中，大家都混得很熟了。工程队里人多，最热闹，工人们的学习，全是叙闲话，没有一句话能扯到正点上，最受欢迎的是一位七十岁的老头，他姓马，据说曾经是到过法国当“人公”的华工，在大家一再的催促下，他也毫无顾忌的一项一款地叙述着在法国“娶妻”生子的详细过程，一周两个法国女郎来伺候（都处于易孕期），几乎没有再来第二次的，用他自己的话说，那是百发百中。提及到他有多少子女时，他哑口了，他连一个子女都未见到，他的任务就是不断地为法国繁衍后代，而没有认子归宗的权利和奢望，当然饮食起居有专人照顾，仅从“食”与“色”两个角度来衡量，他不是帝王却强于帝王。一个半小时的学习，在热热闹闹的嬉笑中结束，我的任务是按照上面布置的学习课题，编写文字材料来充实记录所需的内容。

八月份的一个星期天，工程股由我值班，门外来了两男一女三个异地人，当得知负责人不在时，两位男同志分别掏出了盖有大大红印章的介绍信，一张介绍信上的大印是中国煤炭部，另一张是中国电力部，介绍信上有蓝色的“绝密”印戳。他们声称要在山坡上选址，建造关于煤炭调度方面的通讯设施，图纸他们自带，并要求我对此事保密。单纯的我，无法得知他们所述的真伪，为此事，缄口默守了数十年。

施工开始了，白天徐贻恒在山上监工，我在工程股做预算，晚上我上山看管工具，每天晚上补助一元钱。别小看这一元钱，它比我每天的工资还要多。说到这里，真得谈一下那个年代的临时工工资。听起来也是一段趣闻。当时的“有文化”的临时工工资分为两档，高中毕业为每月二十五块半，初中毕业生为二十一块六毛七分，竟然精确到“分”。听起来奇怪，说出来可笑，剖析出则为伤心。有关工资问题，我们曾咨询了当时的劳动局，他们说出了计算标准：工资均按每月30天计算（唉！月大的第31天只能是尽义务），高中毕业学历每天按1元计算，初中毕业学历每天按0.85元计算，但是每月要扣除4.5个星期天（唉！两天只是七分之二周，却算成二分之一周），两条规则经历了两次克扣。高中学历的工资为30－4..5（元），而初中学历的工资为0.－0...5－3...67（元）（唉！五厘钱都不愿意“进”，而用的是“舍”）。一段小插曲，再言归正传。

土建工程分为两部分，一是房屋建筑，二是围墙修筑。首先垒起的是围墙，围墙高矮不一，依地势而建，使用水平仪测高，要求的是，站在围墙外的任何一个部位，都看不到凹地院内的设施以及房屋的门窗。装上大铁门后，才开始起建房屋。砂和石块就地取料，水泥是十轮卡车从外地运入，水是从老四眼井用高压水泵抽取，再用软管直拖到工地。在施工期间，封闭井口，为数不多的居民只能到山涧取水。建筑规模不大，却耗资很多。

我虽然在工程股，但是对于这种“绝密”性质的工程却知之甚少，从于书记口中得知是一项国防工程。有一天，于书记把我与徐贻恒叫去，语重心长地说：“以后的国防工程会越来越多，你们两个继续留在工程股不太适合。”我知道，我们都是有“家庭问题”的人，连大学都“不予录取”，更何况涉及国家机密的重要岗位，虽然于书记再三挽留，让我们到木工组或建工队，可我们还是执意离开了，也从此改变了我们的职业人生。在离开房建社之时，围墙和厂房已经建成，部分机械已经安装，上了一定年龄的人或许记得，从山下还可以见到雷达站里还有一闪一闪的灯光在外泄。

年是“三年自然灾害”时期，也是蒋介石叫嚣“反攻大陆”最猖狂的一年，“备战备荒为人民”是一项中心任务，加强国防建设也是势在必行。但此处所谓的雷达站，并非实为雷达站，只是一个通讯中转站。尚未完全装配齐备，便被叫停，听说是上级部门在其它地方另行选址了。于是，遗留工程便成为了荆山弃屋，围墙被扒了，门窗被撬了，破旧肮脏的石屋，变成了昔日的乞讨者存身之处。为维持习惯叫法，姑且还是称之为“雷达站”。（摘录于作者自传体小说《岁月链》）

孙树基，怀远一中退休教师，中国教学学会会员，省书协会员，蚌埠常遇春文化研究会顾问。

法律顾问：安徽百舜律师事务所王骏驰律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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